口了,他说:“崔安,你要同你父亲说,你去京城。”
仿佛在平静无波的水中骤然从山顶滚下巨石。
刹那间,水光滔天。
崔安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眸光剧烈地颤抖着,“外……外祖?”他不敢相信,颤抖着确认。
杨廷机已枯坐了一夜,却不见半点疲态,他对崔安重复了一遍,“回府,告诉你父亲,你要去……”
杨廷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崔安猛地扑地痛哭打断。
杨廷机看着崔安清瘦的脊背,张了张嘴,本想伸手扶他起来,却不知因为想到了什么,猛地顿住,他只是平静地开口,“崔安,回府去。”
崔安哭得浑身剧烈颤抖,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外祖,我不想……”声音哆嗦着,“我不想死!”
杨廷机静静看了一息,最终忍无可忍,一把拽起瑟瑟发抖,有如一只被大雨打湿了羽毛的无主雏鸡一般的崔安,他目光牢牢地缩在崔安脸上,后者颤了下,下意识咬住了牙免得自己哭得更厉害,直觉告诉他,杨廷机绝不想在此刻看见他痛哭流涕的样子。
“崔安,”杨廷机蜿蜒着伤痕的手背上因为用力青筋道道隆起,“你要是想活着,就去同你父亲说,你要去京城。”
“为什么?”崔安哽咽着发问。
杨廷机松开手。
崔安却不死心,望着转过身的杨廷机,颤声问道:“外祖,为什么?”
“去!”杨廷机厉声回答。
崔安被吓得肩膀猛地一颤,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朝杨廷机一拜,踉跄着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外面跑。
侍从见状皆惊骇,忙有人扶住了崔安,搀扶崔安出去。
背对着崔安的杨廷机仿佛什么猜得到,眉头深深地拧在一处,半晌才缓缓放松,露出一个冷笑。
崔平之给了他一个难题,那么,他还给崔平之好了。
若是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住,若是连至亲都要被拿来做交易,崔平之拿什么取信于兆安内的臣民?
崔安形容狼狈地回了王府,失魂了一般,头也不抬,直直地往书房走,面前有什么都不顾,却听一阵惊呼,还未反应过来,已被人一把扶住了肩膀。
“大公子!”那人似乎也被惊到了,若非那人眼疾手快,拦了一下崔安,恐怕二人要撞个满怀。
崔安抬头,昏茫的视线正好与后者含着担忧的美目相撞,一下回了神,往后退了三步,苦笑道:“姨娘。”
冯氏放下手,目光担忧地看着崔安,“大公子这是从哪回来?”
满身狼狈,衣料皱巴巴的,衣袖被泪水洇出一片湿痕。
即便崔安已经被封了世子,冯氏还是习惯叫他大公子。
崔安摇了摇沉重的头,没有回答冯氏的问题,纵然与眼前女子所出的崔康水火不容,但崔安与冯氏面子上还算过得去,冯氏一向是最温和好说话会做人的,知自己走了,最得意的就是崔康与冯氏,但被冯氏关切发问,崔安还蓦地感受到一阵心酸。
他只嘶声问:“姨娘,我父王可在书房?”
冯氏点点头,道:“在呢,”目光在崔安身上一扫,“只是正在些人谈事,吩咐了不让人打扰,约莫一时半刻也出不来,大公子不妨先回房洗洗脸,免得王爷见到了大公子这样担忧。”
不是担忧,是不高兴。
崔平之最厌烦的就是崔安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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