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彩霞满天。
庭院脚步声响,小丫鬟掀开帘子,曹延轩踏入西次间,略微惊讶:“你也在。”
夏姨娘早行了福礼,脆生生地“给老爷请安。太太身子骨略好,怕纪妹妹闷得慌,吩咐妾身和于姐姐,时不时过来陪妹妹说说话儿。妹妹手艺好,正教妾身打络子呢。”
在任何男人心目中,妻妾和谐都是一件心情愉悦的事情,曹延轩坐到临床大炕,说“好”。
夏姨娘受到鼓励,立刻表功:“妾身前日奉太太的话去了庙里,给妹妹求了平安符,保佑妹妹平平安安给爷添个哥儿。”
曹延轩满意地点点头,问纪慕云“今日可好?”
面前的情形,纪慕云发现自己并不惊讶:别说她一个怀着孕的妾室,便是正房太太,能拦得住丈夫宠爱其他姨娘不成?
她微微笑,“妾身还好”。
窗外日影西斜,菊香丁兰去提饭,她这个做主人的,应该邀请夏姨娘“姐姐留下,一道用饭吧”。
道理是道理,不知是不是怀着孕、被身边人哄惯了的缘故,纪慕云胸口发闷,贤惠话语一时间说不出话。
夏姨娘等了又等,见曹延轩进屋以来目光只落在纪慕云身上,腰间挂着纪慕云绣的荷包,又见后者不说话,心里忿忿地,想着“来日方长”,不情愿地站起身“妹妹身子重,爷刚进门,妾身就不多待了,改日再过来陪妹妹。”
曹延轩嗯一声,问句“好生服侍太太”便端起茶盅,夏姨娘只好磨磨蹭蹭地走了。
他没留下其他女人--纪慕云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笼罩了,吃过晚饭、在院子里散步的时候依旧满心欢喜,紧紧牵住他的手。
曹延轩站在树下,打量着她笑道“这么高兴啊?”纪慕云摇摇头,不顾屋檐下和门口的丫鬟,做了一件自己也没想到的事情:轻轻扑进他怀里。
曹延轩惊讶地愣在当地,张开双臂,环抱住她尚且纤细的腰肢。仅仅一息,纪慕云面庞涨得通红,小心翼翼退开一步,低着头不敢瞧他。
“跟爷说说,今日是怎么了?”它柔声说。
她仰起头,眼睛亮晶晶,像夜空中的星星,“不告诉您。”他呵呵笑了,挽住她手臂,“好,不告诉便不告诉。”
当晚她睡得很好,有一种无可奈何之下的心安,告诉自己,就像姨母教导的既来之则安之吧。
护身符她叫牛四媳妇和石妈妈看过,摆在正屋角落了。
之后隔两、三日,夏姨娘便来院里,或带吃食或带针线,一坐便是一个下午,非得等到曹延轩不可。
曹延轩也有意思,每次只问“太太可好”,不提别的,纪慕云自然不会多事。夏姨娘倒也沉得住气,笑眯眯的一次不落。
相比之下,于姨娘却从不露面,请安的时候在正屋见到了,也是小心翼翼服侍王丽蓉,一句旁的话也不说。
纪慕云看在心里,有些奇怪,到了十月底,见屋檐下两笸箩桂花瓣晒干了,吩咐“拿一笸箩分成六份,用旧帕子包了,给太太、少爷小姐和两位姨娘送去;过几日,再给紫鹃姑娘、谢宝生家的、徐娘子送些,不必多了,意思到了就行。”
今年桂花开得好,丹桂红若晚霞,金桂灿如金箔,一簇簇一串串,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芳香。
冬梅答应了,挑了最好的桂花用一方半旧豆绿帕子包了,“奴婢一会就给太太”,又指使绿芳“妹妹把两位姨娘的送了吧。”
绿芳应了,送茶点的时候见纪慕云使个眼色,叮嘱“于姨娘那里,不妨多待一会”,忙也压低声音“奴婢领会的”。
当晚她摘下曹延轩腰间翠竹荷包,装进晾干的桂花,既清香又风雅,曹延轩甚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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