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柳贺按与纪文选约定的时间出了门,天空刚泛起了鱼肚白,纪父的马车已经到了下河村与纪家村交界之处,下河村距离丹徒县城并不算远,不过村里人无事并不会常跑县城,只有纪家这样在县城有产业,或是柳信那样的生员才会常去县城。
纪父与纪文选不同,一看就很踏实勤干,听说柳贺想去书肆看书,他便告知柳贺,县城有三间书肆,县学旁的那间最大,也最受生员士子们追捧。
等马车一路赶到了县城,柳贺下车之后直奔书肆而去,纪文选倒是想各处逛逛,被纪父按着同柳贺一同看书。
县学旁的那间书肆果然最大,书肆旁就是丹徒县的县学,县学原先的位置在城西儒林里,到了嘉靖元年,因县学占地狭窄,提学御史萧鸣凤主张将之迁到了寿丘山南麓,柳贺恰好在柳信的文章里看到了这段故事。
他对萧鸣凤这个人也有印象,因为他也是《金瓶梅》作者兰陵笑笑生的备选之一,兰陵笑笑生的身份从古至今一直是个大谜团,《金瓶梅》成书之后,大明的才子们被怀疑了个遍,但到现代都没有一个定论。
“柳贺你真是书痴,来一趟县城非得往那书里钻。”纪文选不由抱怨道。
柳贺却绕着寿丘山行了几步,他前世也是苏省人,大学之前还在镇江住过几个月,可他对镇江的了解却仅限于三山,却不知寿丘山,纪文选却比他熟悉得多,毕竟镇江府这块地方眼下虽不如同在江南的苏松嘉湖,却也是出过皇帝的,宋武帝刘裕就是在这里起家、进而建立南朝刘宋。
纪文选读书不勤,说起八卦来却头头是道,柳贺从县学外走到书肆的这几步路,他已将刘裕和几位老婆的趣闻和柳贺说了一遍,柳贺不由瞅他:“背《幼学琼林》时怎不见你那么有记性?”
纪文选:“……”
他挨夫子打的手又在隐隐作痛了。
揭人不揭短,这样的道理柳贺竟不懂。
两人入了书肆内,书肆名为清风书肆,因为此地原先有一座清风书院,是为纪念范仲淹而建,清风书院此后并入丹徒县学,书肆反而以清风为名。
书肆内满是书墨的味道,面积是柳贺家的好几倍大,有足足两层,既有四书五经的各类注疏,也有今人的科举备考大全,比如新鲜出炉的嘉靖四十年辛酉科应天府乡试录和四十一年壬戌科会试录,当中的程文备受士子追捧,柳贺进书肆的这一点时间,已有几位身着襕衫的士子掏钱买了。
对柳贺来说,现在看乡试录和会试录还为时过早,但嘉靖四十一年这一刻的会试他却很有印象,翻开会试录,果然,状元徐时行,榜眼王锡爵,徐时行就是后来的内阁首辅申时行,可以说,这一科着实出了不少名人。
柳贺对书肆里的各类书十分好奇,看到几本感兴趣的,他就必须翻着看两眼,柳贺记忆力好得格外出奇,说是一目十行也并不夸张,他手里银子毕竟有限,必须花在刀刃上,若是买了一本毫无用处的,柳贺自己都会心疼。
书肆里的伙计打量了柳贺一眼,见他只看不买,也就没有了打招呼的兴致,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柳贺选了半天,挑中了一本注疏和一本程文集,不过他并没有急着付钱,而是不急不忙地又逛了起来。
书肆里话本也有不少,不过柳贺对小说兴趣不大,反倒是纪文选在话本前逗留许久,大概是怕买了话本回去挨骂,他付过账后就将话本揣进了兜里,腰背还特意挺直了些,他衣着本就宽松,这下还真看不出一点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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