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贺道:“臣翻文卷才知,正是因朝廷年年发银,宗室子弟不知节俭,在外欠债者、花天酒地者不计其数,陋习已经养成,想要更改谈何容易?太/祖朝时,□□与孝慈高皇后皆是节俭之人,宗室之所为,岂不是辜负了太/祖本意?”
柳贺又道:“按朝廷给的俸禄,宗室子弟只需稍节俭一些,五十岁后必能衣食充足,何况宗室不同于普通百姓,他们生病自
有太医查探。”
“况还有一事,嘉靖朝以来,抚按奏报中,皆有宗室子弟过世,其家人为领俸禄而刻意欺瞒官员的情形。”
陈三谟又道:“若真照右宗伯你所说去行事,若引起宗藩闹事,右宗伯你担得起责吗?”
柳贺答道:“陈给事中所忧心之事正是臣忧心之事,然而嘉靖朝时,便有数百起宗藩闹事之例,地方官府深受其苦,此时朝廷并未短他们的钱粮,宗藩受天子之恩,行事却愈发肆无忌惮,臣不该妄言,但臣深觉,宗藩如此,正是因朝廷纵容太过。”
“柳大人,慎言。”张居正出声道。
“陛下,请恕臣之过。”
“右宗伯应当知晓,宗室子弟所领的俸禄也非仅养他们一人,而是要养家中子弟。”
柳贺道:“宗室子弟年幼时的确不能领俸,靠父母养育,然而待其年过十五,其父母此时也不满五十,不必忧心其无法养育儿女,除了最低一等的奉国中尉外,其余人都无此忧虑。”
“男丁年过十五便有俸禄,女子一生无俸无禄,陈给事中却不忧心其老无所依,此臣着实无法理解。”
王锡爵默默道:“这柳泽远嘴皮子着实厉害。”
余有丁道:“我与柳泽远相处不多,却也听人道,柳泽远不喜与人交锋。”
“并非不能,只是不喜,但柳泽远一旦下定决心,一般人还真拦他不得。”
“这陈三谟千万别叫柳泽远写进文章里。”
不知谁低声说了一句,这话实在促狭,左右官员都不由轻笑出声。
柳贺一篇《祭师文》在京中流传,天下的读书人都在议论他这篇文章,甚至有人将他与韩退之相较,若是日后柳贺写篇文章将陈三谟大骂,这文章传至后世,陈三谟的名声恐怕就要坏了。
文人的笔堪比刀锋,锐利之处在于杀人不见血。
陈三谟以礼攻击柳贺,柳贺便回他,骄奢淫逸、寻欢作乐算不得礼,且圣人都说了,若能救百姓于水火,区区礼节又算什么?
拯救天下百姓才是大礼。
但陈三谟来来回回揪着这事不放,柳贺也没法辩驳倒他,官员们只看着他二人在朝堂上吵架,吵到激动的时候,陈三谟撸起衣袖,拳头都要对着柳贺招呼了。
柳贺阴阳怪气道:“陈给事中替宗藩如此劳心劳力,臣没有陈给事中这般本事,只能替天子尽忠了。”
众朝臣:“……”
柳三元这张嘴,着实是损了点。
官员与藩王勾结是大忌,这事细细想来自然是柳贺的错,可陈三谟也太维护宗室的利益了。
但两人吵到最后还是没有结果,天子便道:“张先生和几位先生操劳些,过几日再论此事。”
……
柳贺将袖子卷了下来,刚刚陈三谟想跟他打架,柳贺已经做好了动用武力的准备,这会下了朝,他神情一派淡定,仿佛刚刚和陈三谟辩论的不是他一般。
不过陈三谟只能算是前菜,后续参柳贺的奏章一直上个不停。
但这般阵仗显然也是有好处的——张居正原本就想过要削藩,但削藩之事一直没有落到实处,自嘉靖朝出了《宗藩条例》后,仍有官员上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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