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以后去东南边的小院,和里面坐着轮椅的谢司珩说这两天的见闻。
一切都会像之前那样,平常地发展下去。
他终究是心软了。
两条影子重叠映在地上,交颈的鸟儿一般,亲昵温馨。
——一切本该这样如常地发展下去。
谢崇明一瘸一拐地朝祠堂走,手上提着什么东西。天色暗,看不太清。
“大老爷家瘸腿子?”一个看见他的人问道。
“就是他,不仅腿瘸,还纳了个傻子哈哈哈哈哈哈。”
谢崇明偏头盯住他们,阴沉的眼神看得两人一愣。但谢崇明什么都没说,只是在看清两人的脸以后收回目光,继续一瘸一拐地朝前走去。
“……呸。装神弄鬼。”其中一人冷笑。
另一人假惺惺,“你跟他计较什么,我听说,大老爷准备年后把他赶去商队里。保不准哪天就死在路上了。”
他们故意提高了声音让谢崇明听见,谢崇明没回头,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他从祠堂后头的小门处低头走了进去。
前面正在布烧纸要用的铜盆纸钱之类的物什,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和脚步声交杂在一起,极为热闹。
谢崇明笑了起来,他低头避着人走到侧廊后面,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是三陶罐用麻绳系在一起的火油。
还得多亏李嫂子为了女儿对他百般讨好,听他要小库房的钥匙,问都没问直接给了。要不然他还拿不到这么多用来引燃木头的火油。
谢崇明顺着祠堂的木质栏杆,浇下第一桶火油——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谢家人陆续进入祠堂。
有个婆子嗅了嗅,隐约闻到了一股糊味。但祠堂里外点了上百盏油灯,几十个灯笼,前头还在烧纸,这股味道并不太明显。
婆子随便找了找,没发现什么端倪,就收回了目光。
于是,地上的火烧到了栏杆上,继而蔓延至窗框外墙,火舌快速舔舐上廊柱,漫上屋顶——
“祠堂、祠堂走水了!”
“走水!走水!”
木质结构的建筑很快响起噼噼啪啪的声音,熊熊火光已然成了气候。谢家族老哭嚎着往正厅后扑,要把祖宗牌位抱出来,下人焦急往火里泼水,丝毫没能让火势减弱分毫。
反而在慌乱中又有人打翻了蜡烛,直接点燃成堆的纸钱,扑飞中撩燃桌布帷幔——
“太太——”一个丫头凄厉尖叫。
数不清的人在叫,丫头的声音很快就被盖了下去。
所以没几个人注意到,谢夫人居然在这般情形下仓皇扑进了偏厅,疯了一样去拽那已经烧了一半的绸缎。
“啪。”
头顶上的房梁脆响了一声。
这样吵的环境中,谢夫人居然还清晰地听见了这一声。
她抬头——
眼珠中火光像是一条,随即陡然扩大。
“咚!”
房梁断开砸下一半,从肩膀到腰腹,斜轧开一大条口子,肉焦味一下子充斥了谢夫人的鼻腔——
同一时刻,小佛堂中被谢家人供奉了十几年的陶罐突然疯狂抖动起来,罐底“咯嗒咯嗒”地撞击木桌。
某一刻,它终于挪到了桌子边缘狠狠砸向了地面。灰白色的骨骼残渣和不知道来自哪里的黄土散了一地。
而后,小佛堂中陷入了安静。
但谢夫人房间中,一直呆呆木木的小男孩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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