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定的频率和幅度前后摆动身体,两只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撑在椅子上不停地拍打,偶尔抽动嘴角,嘴里念叨着“去上学”“去训练”之类重复的话,见没人理会,又大声说“想回家”,然而一旦意识到自己的音量,立刻又变成了隐忍小心的样子。
凌游想,如果不是几年前的误诊,他的情况应该比现在好很多,原本孤独症的孩子就已经生活得很辛苦了,这样一来,无形中给他的身体和精神增加了更大的负担,需要尽快纠正过来。
正当他准备和主任讨论治疗计划时,那个男孩突然站起身,从背后抓住一位女实习生,她惊叫一声,竟被他拖拽着跑了两步。
孙奚冲上去护住实习生,凌游上前阻止发病病人,按照惯例,抓住那个人的手腕,很轻松便可以擒拿住他,但此人力气极大,直接用肩膀撞过来,凌游躲闪了一下,被他抓住机会抽出手猛挥了一拳。
凌游的世界按下了静音键。
眼镜被打掉,颧骨边划出一条血痕,大脑仿佛紧缩成一团,在空空荡荡的头骨里震颤,晕眩使他睁不开眼,只能抬起手臂做出防守的姿态。
又一拳袭来,凌游跌坐在地上,那双漂亮的眼睛毫无光彩,呆呆地注视着面前张牙舞爪的人,奇怪了,自己明明不虚弱,却能被他两三拳打倒,这人是天生神力么?
正想着,眼看他挣脱了抓住他的两名护工,似乎只认凌游这一个对手,又一次朝他冲过来。
凌游来不及起身,对着他的膝盖踢了一脚,那人吃痛,却仅仅是喊叫一声,连腰都没弯一下,砰的一声,凌游的左半边脸顿时没了知觉。
听不到声音,但却能尝出嘴里的腥咸。凌游在下一拳袭来之前一个侧身,重新站了起来,他瞪着眼,一记重拳击中那人的肋骨,趁他身体摇晃的片刻,抓住一只手臂,用力一拧,他体会到肱骨头从关节盂里滑脱的感觉。
此时,凌游似乎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继续挥拳打过去,他听不见病人的惨叫,听不见旁人劝架,听不见一切声音,他对力量和时间失去了感知。
脑科医院精神科的医生殴打病人这条新闻迅速传开,消息灵通的实习生群立刻就锁定了当事人,又是李靖打电话通知杨亚桐。
联系不到凌游,他只慌了一瞬,翻着手机找到孙奚的电话。
“孙老师,我是杨亚桐——”
还没等他说下半句话,孙奚便压低声音说:“在滨湖派出所,他现在不能接电话,你直接过来。”
杨亚桐在派出所的走廊上看见了那张曾经让他着迷不已的脸,此时狼狈不堪:淤血的青紫、伤口的暗红和碘伏涂上去的黄,凑成了一抹色彩斑斓。
凌游侧着脑袋抬头看他,杨亚桐在这个眼神里看见了一个陌生人:乖戾、凶狠、愤怒、颓唐,所有他熟悉的、他迷恋的美好品质通通荡然无存。
见他看上去并不严重,只受了些皮外伤,杨亚桐脱口而出:“凌游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医生,能跟病人打起来?为什么不能稍微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呢?”
凌游张嘴想说话,扯到了伤口,皱了皱眉:“如果大老远赶来就是为了教训我,那你可以不用浪费这个时间,回去看书吧,别因为我耽误了学习。”
眼看着再说下去不免又要大吵一架,杨亚桐深吸一口气,沉默地在他身边坐下。
调解完毕,一行人在派出所门口道别,刚转个弯走到楼的侧面,凌游便被一双手臂紧紧抱住,他怔了怔,没说话,抚上杨亚桐的背,轻轻拍了两下。
有个声音在自己怀里响起,有点闷,也有些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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