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无见道“好了好了”,从腰里拿出几颗软糖,攥着僵绳艰难而悉心地剥开了,喂了它一颗,影子直着脖子吞下去,喉咙发出咕咕的声音,用脑袋蹭了蹭寒无见的脸,寒无见逗了逗它,一挥手,把剩下的糖丢出去,它飞快地腾起衔住,低头看寒无见,似乎想飞回来。
寒无见道:“等着,看好了,这是最后一个,”他用力把糖掷出去,发出一阵少有的清脆快活的笑声,糖粒掉进了雪堆,影子箭一般跟随它的弧线蹿过去,用爪子在地上刨了刨,等它终于用尖喙把糖果捡起来的时候,寒无见已经不见了;他正把马牵到大道上,摸了摸它的鬃毛,翻身上马,忍着右手的疼痛,攥紧僵绳,骑着马向明月下沉的地方奔去,背影逐渐消失。
顾影醒来的时候,水已经烧好了,咕噜噜顶着盖,关紧的窗,一桶正在融化的雪,叠的整齐的衣服,是军营的手法,他身上还盖着寒无见的灰色厚斗篷,没有寒无见。他找了一圈,没有纸条,没有信,没有只言或片语,什么痕迹都没有,仿佛他从未来过。
窗外,阑珊,金痕明灭,夜色又将随白梅转明。
第254章 画中人
皇宫,仍是火红灯色,像结作的一片嫣红色云霞。
寒无见把马给小门的小厮,迈进宫门,他和故人曾经意气风发各种抱负最开始的地方,也是它们随同欲望与权利沉沦并埋葬的地方。
故人已逝,我今何在。权利和欲望,沉沦和不顾一切地往上爬,都不过是些文人的老生常谈,陈词滥调罢了。
他继续往前走,对身边围拢的一干太监侍女的嘘寒问暖或催促哀求漠不关心,仿若不见不闻。
他冒雪来到廊下,身上还染着一身冷气。谢兰因站在不远处,穿着黑色的毛皮裘衣,手按在腰间帝皇象征的圆柄长剑上,身旁跪着大群的人,李静也跪着,她娇弱的侍女已经在瑟瑟发抖,而她岿然不动,一张脸冻得发白,依然是一副决然倔强的模样,仿佛被冰雪凝在了脸上,只在看到寒无见的刹那才出现一丝几不可见的裂缝。
寒无见停了,谢兰因按着剑向他走去,风雪迷人眼,拔出剑撕破他的喉咙或者把剑插进雪地里拥抱他,都没有,谢兰因望着他,因为冷地里站久了,声音有些嘶哑:“跟我走,带你看些东西。”
寒无见跟他走了。
两个人肩膀挨着肩膀走,其他人听令跟得远些,泥泞肮脏,火把闪烁的地方,雪片烧融在火心,带来火焰嘶嘶的颤抖和持续不断蒸腾的烟气。
谢兰因抬手,厚重的木栅栏滑开,露出仅裸出地面半截的地牢,火把照着里面挑断四肢狰狞蠕动的囚犯,谢兰因道:“在这里,囚笼无处不在。”
寒无见认出些来,是当日李静安排来杀他的那些刺客。
“他们的下场,无须重复。残忍的手段是可以千变万化的,没什么能比一个不仁不义的暴君更能擅长制造痛苦了。”谢兰因毫无感情地威胁道,看也不看他,“下一次不仅仅是他们,还包括那些尽心服侍你的人,包括你的父母族人,你的侄子,你曾经的朋友,和你讲过一句话的人,看过你一眼或者仅仅在画上尝试描摹你眉眼,提笔写下一句或半个有关你名字的人,所有,不尽,我一个也不放过。”
寒无见看着那些已然不能算作人的“东西”,道:“把他们杀了吧。”
“这是你为它们求情的方式?”谢兰因笑。
“如果你是真的为我,”寒无见道,“你就把李静杀了。”
“为什么?你难道会恨她?”谢兰因转头看他,“如果你是认真的,我就去把她了断。”
“像这样折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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