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握着他的手,让他别担心,说她会守在这里。她还问了方雨在哪,随后很高兴地告诉他,她的女儿老伴和方雨在同一个墓区,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所以不用怕。
方雨不会感到孤单的。
走的时候他从保安口中得知,奶奶是陵园的义工,陵园本不收年龄这么大的员工,她执意要留下来,久而久之便成了义务守墓人。
那时他就想,既然不能把方雨的骨灰留在身边,那么以后他也来这里当个钉子户,守着方雨直到老死。
而今距离那一年,已过去十多年,不知不觉间他的想法早已发生改变。陆与闻心里盘算着时间,觉得应该够了。
从十八岁的尾巴到现在,每一年都在忍耐,每一年他都告诫自己再等一等,等方雨去了很好的地方,等他在很好的家庭出生长大,等他新的生活再稳固一点。
等这一捧灰再不能牵绊他。
母亲说人死后要入土为安,却对人有轮回转世的说法嗤之以鼻,只说人死如灯灭。他认定母亲自相矛盾,如果人死了就是死了,何来入土为安,安的是生者的心吗?
可他只想留着方雨,哪怕只是一捧灰。
陵园的奶奶深信人有轮回转世,她说有的人这一辈子太苦了,如果没有下一辈子来弥补,老天爷未免太不公平。
他没有偏听偏信,没有彻底摈弃传统丧葬习俗,也没有一味沉沦虚无缥缈的轮回之说。
他给自己设立一个期限,在那之前顺应现实,要做的只有忍耐,在那之后他会接方雨回到他身边,从此不再忌惮命运。
夜再深一点的时候,陆与闻总算讲完最近的事,他捻了一片细长的花瓣,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白菊发苦,他想让自己记得这点苦味。
唯独有一件事他没对方雨说,昨晚的事,以及无关人等的事。下午掴自己的那两巴掌还隐隐作痛,他醉糊涂了,他是真的以为见到了方雨,只有方雨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陆与闻咽下嘴里的花瓣,他往前挪了挪,头抵着碑面,手环着墓碑。他向方雨说了一句对不起,并且保证从今往后再也不喝酒。
“如果你还不高兴,那我再扇自己一耳光,”陆与闻惴惴地道,“直到你消气为止。”
“我爱你,别生气,我喝多了,以后一定滴酒不沾,你要不信我,我只能出家了。”
陆与闻将脑袋枕在墓碑上,和所有犯了错为自己开脱、理不直气不壮的丈夫一个样,内心忐忑不安,面上还要强装出那一点大男子气概。
怎么可以怕老婆?
我有错,难道你就没错吗?我多想你,疯了一样想你。
“你今晚到我梦里来,咬我揍我,我绝对不还手,”陆与闻连哄带骗、威逼利诱道,“来不来?就这一次机会给你打老公,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以后打我我要告你家暴的。”
“什么?不喜欢老公这个称呼?那也没办法,有本事你来咬我。”
陆与闻低低地道,他抱着墓碑,脸贴着冰凉的碑面,心里涌现难以名状的情潮。
他觉得他和方雨至今仍在热恋中,唇边的吻经过十余年仍有温度,闭上眼睛,还能回忆起爱人在怀、身体炙烫的感觉。
他有预感,他和方雨还会相爱很多年,于是他暗暗告诫自己,他是有家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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