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设俨然,家具一尘不染、洁净如新。
白蟒守在进门处,将检查房间的时间留给秦顾,秦顾轻抚桌面,然后走向窗边。
他伸手推开窗,目光越过歪脖子树,恰好能看见对面,若对方也在此时将窗打开——
秦顾的思绪不可遏地飘远,恍惚之中,他看到一个清隽青年,正弯起眸子向他微笑。
“师兄。”
秦顾猛地转身,后背紧紧贴着墙面,分明对面无人,他却好像要躲避谁的目光似的。
他想起来了,这里是…
仙舟上,他与季允住的院子。
方才只觉眼熟,此刻想起来,秦顾惊觉这里的每一件陈设,都与印象里分毫不差!
甚至桌椅之间的距离都那么精确,就好像刻在建造者脑中,千百次回味过一般。
——他已在梦中重温过千百次,才能复刻出年少时的住所。
可他们再也回不到年少时了。
白蟒怯怯出声:“恩公,您还想看些别的吗?”
秦顾赶忙伸手将窗合上,好像这样就不用心痛似的:“还有别的?”
白蟒却像读不懂他的逃避:“尊主为您,几近重塑归墟。”
有什么意义?
人魔殊途,有什么意义?!
秦顾虚弱道:“我不想看。”
又改口:“我四处转转。”
待在这间屋子里,让他度日如年。
太煎熬了,季允为他,在归墟植造枫林、重现仙舟风景,可对苍生,却能轻易毁城灭邦,将村落夷为平地。
他所得到的深情,是无数无辜者的鲜血与白骨堆积而成的。
每走一步,就好像踩在尸骸上,人骨刺穿他的脚掌,像死者不甘的挣扎。
——他们腐烂的眼球注视着他,只剩白骨的唇开合:“你也是刽子手啊,秦顾。”
第七十七章
秦顾逃也似地向屋外走去,一头扎入枫林,他本能地循着光走,像黑暗里迷途的旅人,身后却窸窣声不断。
白蟒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
秦顾回头:“你要监视我?”
白蟒便停下:“我只是想报恩。”
秦顾:…
算了,和他说不通。
秦顾干脆不搭理了,一味闷着头向前走。
直到白蟒发出一声惊呼:“主人!”
秦顾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水晶棺前,要不是白蟒出声,他险些撞在巴蛇身上。
满身鎏金符文的巴蛇听到他们的声音,扭动蛇躯转了过来。
“您是来见尊主的么?”巴蛇向他问好,“尊主状态不好,闭关去了。”
——确实在与净尘交手时,季允就显露出了不适。
但竟然严重到了要去闭关的程度?
秦顾强忍着不让自己显露出担忧,硬邦邦道:“不是。”
一抬眸,就看到了巴蛇肩头的伤痕,再生的皮肉不知为何也无法让伤口弥合,新肉一次次顶破旧痂,伤口一遍一遍撕裂,宛如漫长的责罚。
能让魔物的自我愈合受到阻碍的,唯有魔剑不器。
巴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指爪挑破痂疤,将伤口解放出来:“我的孩子放走了您,我也理应受罚。”
鲜血淋漓,巴蛇却像感受不到痛,金眸专注地看着秦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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