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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时辰,因怕六殿下着急,才派遣他先来告知一声的。可不想让六殿下误会他哥哥!

可是六殿下看着他双手飞动,那一张清俊的脸却只有懵懂。陆长靖愈加紧张,好在张闻先适时来解了围:“啊呀,六殿下恕罪!您多喝几盅,睡一大觉,长沙王便到了!”

陆长靖松了口气,朝张闻先感激地抱拳,张闻先笑着摆摆手。陆长靖便安心地退后,从亲兵手中接过酒盅,专心伺候大人们喝酒。

三年前,陆长靖由二殿下打点,到骁骑将军张闻先麾下任职。他本来位至九卿,何其得意,经此一役却变得木讷,成日如丧考妣,若不是还有个女儿在长安,他时时刻刻都想一死了之。然而张闻先却全不计较他曾是钟弥的马前卒,总要与他把臂言欢,还为他特意去学手语,又教令亲兵都要学会与他交流。军中论功行赏,不因他是个哑巴而欺负他,饮酒作乐,也都要特意拉他同席。长沙王来后更是如此,到如今不过三年,他已由一介罪人升至骁骑右司马,成为张闻先手下第一号大将。

有了这样的三年,他几乎快要忘记自己在太子和钟弥处所受的耻辱,过去二十年为钟家卖命,都不堪一笑。

在黄为胜、张闻先两个长辈轮番劝酒之下,怀桢早已喝得满面酡红,好像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此时却若有所感,抬起眼皮,扫过陆长靖的脸。

张闻先本是他舅舅的部下,曾亲历当年西域战事,心中常有不平之气,对自己和哥哥死心塌地,自不必说。黄为胜盘踞河西多年,全家都是老狐狸,要收服他们并不容易,然而哥哥却能让黄为胜心服口服,和张闻先做了儿女亲家。还有陆长靖,原本已心灰意冷了,哥哥也不知使了什么招数,激得他为自己所用。

这三年,自己在长安惨淡经营,哥哥在边关也并未懈怠啊……

正思索着,满脸络腮胡的黄为胜又哈哈大笑地凑来,抓住怀桢的另一边手臂:“殿下不肯饮酒,是不是嫌弃金城的美人不美?来人,给六殿下满上!”当即有美貌姬妾捧着酒壶,嘤咛钻入席中为怀桢斟酒。

怀桢也不拦着,任她斟满了,才侧首,嘴角噙笑地道:“怀桢岂敢如此作想?金城的美人,不是首推黄太守家中的千金?”

这话锋一转,便避开了席上的美姬。黄为胜又豪迈摆手:“我家中三个女儿,大女儿已嫁了张将军的郎君,殿下来晚啦!小女儿才八岁,什么事都不懂得,更没法谈婚论嫁,殿下又来太早啦!至于二女儿嘛……”纵是个混不吝的父亲,谈到女儿心事,也不由得压低了声音,“她前些日子倒同我讲,长沙王文韬武略,俊爽温柔,若能与长沙王作配,她是做什么都甘愿……”

怀桢五指扣住黄金酒卮,神色不动,只语调微抬:“哦?”

黄为胜又不好意思地笑笑,“她正托我问问长沙王呢,正巧您也奉旨到此,我便想能不能请您……在长沙王面前,美言几句?我这二女儿呀,品貌不算最佳,但胜在一片赤诚,绝无造作,大漠儿女,惯常如此……其实,以我黄家在金城的声威,我自不愿她嫁到外郡,更何况是长沙那种地方?”还“啧”了一声,“但是没办法呀,拗不过她……”

自顾自说了许多,既有明晃晃的讨好,也有隐隐的威胁,不过怀桢听着听着,感觉对方并无强买强卖的意思,无端先放下了一半的心。又带着醉意笑道:“这个好说,我去同哥哥说道说道。”

黄为胜自然道谢不迭。然而这八尺大汉大约也是喝醉了,一把揽住怀桢的脖子,又咬着耳朵窃窃私语:“不过六殿下啊,您可要同我过个明话。长沙王今年二十三了,还未娶妻,皇上与傅贵人都不着急吗?我琢磨着,难道长安的美人,都不入他的眼?您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什么道理?怀桢懒抬眼皮,“黄太守说呢?”

黄为胜被这话噎了一下,又鬼鬼祟祟、含含糊糊道:“我说……我说该不会……那我的女儿,可受不了这个!男人……可不能……”

怀桢越听越好笑,眼底盈盈的都是清澈的笑影。索性再加一把火,面露难色道:“这个嘛……我只知道他从前也不爱碰女人。”又凑近来,状似神秘地道:“他以前啊,好像是吃过亏的!您知道我四哥吗,就是如今的泗水王?他的王后,就是奉常冯衷的女儿……当年我哥哥啊……”

怀桢嚼人舌根嚼得起了劲,黄为胜边听边睁大了眼睛,眉头也不由得皱起,好像很是苦恼地搓了搓手,又去拿酒杯。怀桢自觉给他满上,言笑晏晏地劝饮,一边眼风又看到哥哥送来的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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