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和傅轻决拉开了些距离,微微睁着眼,终于说道:“程路安死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傅轻决近距离望着他的模样,打着石膏的手里捏着打火机,拨弄了两下,说:“不是我。”
无论如何,傅轻决犯不着对程路安动这样的手脚。可他还想开口解释什么,段宁先问道:“那是谁?”
傅轻决微微拧眉,不希望段宁为了这么一件事、这么一个人耿耿于怀。
他说:“他是自己开枪自杀的。”
段宁却骤然往后一弹,精神仿佛在崩溃边缘,怒极反笑道:“真的吗,在你们眼里,是不是只要不是自己亲自动的手,就都是别人该死,他们都疯了,能活下去不活,非要去寻死吗?”
傅轻决愣了一瞬。
沉默之中,前面努力降低着存在感的司机和弗雷克只庆幸提前开启了挡板。
傅轻决咬了咬后槽牙说:“我的意思是,最终怎么做,依然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依然破天荒地没有生气,揽着段宁的肩膀没松开,“也许有人引导了程路安,是叔父或者胡安,或者想替他们扫平障碍的人,或者来自政府中人的授意。我答应了你不插手程路安的事,就代表我不会再参与任何相关的计划,程路安的死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段宁。”
段宁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问道:“你知道他会死么?”
傅轻决没有说话。
程路安是军火走私案目前最重要的犯人和人证,显而易见,一定有人想对他动手。
段宁也早有预感,提醒过程路安,可对此依然无能为力。
程路安是被逼死的,他只有程舟一个弟弟,想要弟弟在傅家好好活下去,他就只能去死。
有的人,需要用死亡的沉重来证明自己对命运的掌控,而有的人,只能在死亡的逼迫中乞求一丝可怜和恩赐。
死法不同,可原因都一样,因为他们生来就只有这样的人生,只能做连生存下去都需要厮杀的小小蝼蚁。
段宁喃喃自语般说:“程路安的死对你没有好处,所以不重要,除了程路安,还有李路安,张路安,他们的性命都是那么一文不值,”他看向傅轻决,和早上看向熟睡中的傅轻决时是一样的双眼,却有哪里变得不同了,“苏纳三年前上台的时候,制造了多少血案,整个西区他原本都打算和西联盟一起瓜分,因为那三年战争的血就是可以白流的,西区的人命也不是人命,即便是活生生的人死了,也不过一个数字而已,对吗。”
“你不在乎,因为你的财富和权势可以带你去任何地方,哪里都是人间天堂,但其他人呢?”
傅轻决听他把矛头指向了自己,顿时怒道:“你说得对,我不在乎,我凭什么要在乎,其他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纳上台是国会通过的,他的民调率是普罗大众支持的,傅轻决从始至终拒绝军火走私,远离党派之争,这案子说到底是被他重新翻出来的,还要他怎么样?
他要是能够决定这世上的一切,还用得着在医院一住半个月,用得着整天受这些气?
看着段宁愈发白得像纸一样的脸色,想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以及昨晚,他抽了抽颈间的领带,面容冷峻而克制地说:“我现在不跟你吵,也不会跟你生气,从契克大街92号开始,面临反扑都是必然的,你现在只要把身体养好,其他一切有我处理。”
窗外是回别墅的路,段宁看了一会儿,不再做无谓的发泄,不再说没有意义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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