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查出蕴儿身份的那一刻,他心里便动了念头。 只是从前杜长兰的选择更多,又滑溜的像条鱼,葛老也不能猜出杜长兰心中所想。 如今杜长兰被天象所累,为了活命,也会主动卷入夺嫡之争。 杜长兰叹了口气,开门见山道:“国丈爷,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选蕴儿,而不是旁人。” 亲生父子都有可能反目成仇,更遑论养父子。 葛国丈心中并没有底气,面上却看不出异样:“几位皇子中,二皇子,五皇子最有几率登顶大位,你已经得罪五皇子,不可能投其名下。二皇子心性宽厚,若登位也不会计较这些小事。”但二皇子与杜长兰关系平平,杜长兰何不扶持更有情分的蕴儿? 纵使蕴儿夺嫡失败,二皇子也不会太为难他们,终归是有退路。若是侥幸成功,那便是泼天富贵。 杜长兰晃着手中杯盏,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模糊了他的面容。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杜某何时得罪五皇子了?” 葛国丈道:“覃州,铁矿。” 杜长兰手上动作一顿,抬眸看向葛国丈,两人四目相对,谁也不避让谁。 葛国丈道:“在你上奏覃州发现铁矿前后,王磐秘密离开上京,之后辗转各地,向覃州送去大笔银钱。” ‘原来如此。’杜长兰心道。王磐特意去其他地方转一圈,便是想匿去踪迹,没想到还是叫葛国丈给察觉了。如今倒是给杜长兰解惑了,也叫杜长兰猜出此番又是瘟疫又是天象,是谁在针对他。 还有谁比皇子更了解皇帝,比杜长兰的仇人更了解杜长兰的冤枉? 葛国丈不知杜长兰短短一瞬间,将整件事猜出了七八分。他还以为杜长兰在震惊他的手段和洞察力。葛国丈轻飘飘睨了杜长兰一眼,捋着胡须冷笑,道出他心中另一个猜测:“其中一部分银子,想来是入了你的私库罢,杜大人。” 杜长兰眉毛微挑,看向葛国丈的目光中透出惊异,葛国丈享受杜长兰的视线:年轻人,老夫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 杜长兰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葛国丈顿时垮了脸,阴沉沉瞪着杜长兰,“言行无状,傲慢不逊。” 杜长兰照单全收,他这敷衍之态,又将葛老气了个够呛。 葛国丈心中愤愤:他果然厌恶杜长兰。 葛国丈单方面与杜长兰僵持一会儿,又继续之前的话题,杜长兰与五皇子结怨,必不能投入五皇子门下。至于九皇子,先时白狐一事基本是废了,不提也罢。 而在二皇子和蕴儿之间,杜长兰会选谁,葛国丈委实也拿捏不准。 蕴儿心中有杜长兰这个养父,且份量不轻。但杜长兰心中又如何想的? 男人对没有血缘的孩子,终究是无情冷酷。 面对葛国丈直白的质问,杜长兰一时无言,这令葛国丈心中惊慌,又生出一股巨大的被背叛的恼怒。 杜长兰当真未想过扶蕴儿上位!这个薄情无义的人。 葛国丈怒道:“枉蕴儿待你如亲父。但在你心中,他或许早就与陌路人没甚分别了。” 杜长兰:……… 杜长兰感觉本就发胀的脑子隐隐作痛,他抬手止了葛国丈后面的话,道:“此事你可有向蕴儿透露过口风?” 葛国丈神情一滞,沉默不语。 杜长兰叹道:“我们私下谋划一切,会吓到蕴儿。” “先寻个合适时机,探探蕴儿的口风罢。不管如何,我都会护他无忧一生。”杜长兰给葛国丈吃了一颗定心丸,之后二人又说了会子话,杜长兰便从后门离去,与杜府马车里的假·杜长兰换回来,径直回家。 辛菱赶着车,大气不敢出。第189章 归京凶险·四 杜长兰略作思索, 对辛菱道:“去大公主府。” 半个时辰后,杜长兰从大公主府离去。几名其貌不扬的男子也从大公主府外离去。 皇宫,内殿。 嘉帝听闻心腹回禀, 敛了目, 他转着手中扳指,意有所指:“当初杜长兰从戎人军中救回姜儿, 此等情分, 终究是不同的。” 大内侍眼睫一颤,后背浸出一层冷汗。圣上这是连大公主也一并疑心了? 然而不多时, 大公主求见。嘉帝面色冷凝,面上松弛的皮肤犹如古树外皮, 透着沉旧死寂。 良久, 小太监才敢出殿传唤,大公主神色匆匆, 鬓边碎发垂落, 也顾不得打整,她双膝一弯, 对嘉帝行叩首大礼:“儿臣拜见父皇。” 天子唤她起身,赐座。 大公主搅着手帕欲言又止,似有为难之意, 再三偷瞧嘉帝,嘉帝给她递台阶:“姜儿有何事?” 大公主咬了咬唇,犹豫片刻,还是道出来由。 她说上京不太平,有歹人趁瘟疫期间生事, 胆敢谋害朝廷命官,将杜长兰被马车撞击一事道来。 嘉帝神情怪异, 半刻钟后大公主止了声,嘉帝道:“杜长兰为此事托你来求朕?” 大公主摇摇头,满头珠翠也微微晃动,“杜大人误以为儿臣有大本领,想求儿臣帮忙,殊不知儿臣的一切全是仰赖父皇。只是儿臣也好面,在杜大人面前装了装样子。”她说到此,羞臊的垂下头去,从嘉帝的角度只瞧见大公主泛红的脸侧。 大内侍心口松了口气,不管大公主此言是真是假,都说的极为妥帖。大公主放低了自身,将天子高高捧起。大内侍偷偷瞥了嘉帝一眼,果然见嘉帝眉目舒展,面现愉悦之色。 嘉帝道:“此事朕会处理。” 大公主惊喜抬头,起身朝嘉帝又行一个大礼,这才退下。 内殿空旷,却不再如之前一般压抑,大内侍动了动僵硬的老腿,今日圣上大抵是不会迁怒谁了。 大内侍正欲动动老腰,忽闻嘉帝询问:“杜长兰刚回京,谁会急不可耐对他下手?” 大内侍面皮绷紧,又赶紧咧出一个笑,“回圣上,老奴愚钝,一时半会委实想不出。” 嘉帝冷嗤一声,大内侍顿时双腿一弯,跪下告饶。 嘉帝摆摆手,“不知便不知,这般诚惶诚恐作甚。朕也闷了,陪朕走走。” 大内侍立时起身,跟在天子身后出殿。 殿外苍穹瓦蓝,白云舒展,是个明媚的好日子。 大公主下车被日光一激,眯了眯眼。头顶投下一片阴影,大公主望去,对上一张灿烂笑脸。玥儿正笑盈盈为她打伞。 大公主嗔怒道:“你又未去念学。” 玥儿讨好笑笑,同大公主亲昵撒娇,母子俩相携进府。 大公主虽为玥儿求了皇姓,但到底与正经皇子龙孙不同,能真心接纳玥儿的不过寥寥数人。 大公主能为儿子在天子跟前求一回公道,求两回公道,却不能次次相求,否则再多的情分也耗没了。 是以玥儿不愿与其他皇孙一道念学,大公主也随他去。对外称玥儿跟不上皇孙进度就搪塞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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