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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箐头也不回的下马车,拖着沉重的镣铐离去,夜风呼啸, 扑打着他的身躯,轻而易举穿过他的单衣, 刺入他的肌理,冻得他瑟瑟发抖,韩箐如狂风暴雨中的飞蝶,却又倔强的挺着背,一瘸一拐的回到犯人队伍。  辛菱收回目光,悄悄道:“杜大人,韩二公子与小的想的不同。”  杜长兰沉默,下马车朝莫十七而去,他得瞧瞧韩家小侄子的情况。  谋反乃大罪,若非韩家力证不知五皇子逼宫一事,又供出红尘道人,哭道他们半年前便不得五皇子亲近,被排出五皇子的心腹圈子,算不得谋反案中心人员,又有韩家多年苦劳,才求得嘉帝手下留情,由斩立决判为流放。  如今韩家二十来人,韩家祖父母早已作故,剩下韩家双亲和叔婶,韩箐同辈的亲大哥,堂兄弟,以及侄子侄女。  韩箐的妻子前些年难产而亡,还传出他克妻之名,想来韩家也为此事忧心,韩箐倒是不在乎这些虚的,为妻服丧一年才出门交际,韩家欲为他张罗续弦,他皆是淡淡。  韩箐回到队伍里,韩家人悉数围上来,七八张嘴几欲同时张开,韩箐抬手阻止他们,“不要多问,咱们会安然到岭南。”  韩母闻言心下一松,整个人都卸了力,靠在韩父肩侧。  韩箐看着周围狼狈凄惨的亲人,庆幸自己没有听爹娘的话续娶,否则如今又误旁人家的姑娘。  韩大兄心情复杂,少顷他握住弟弟的手拍了拍,万般思绪化作一句,“论眼力,大哥远不及你。”  是他双眼争做鱼目,不识人中豪杰,误将祸害捧做宝。  韩箐嘴唇蠕动,张口欲言又止了声。他又好到哪里去,纵使从前他结交杜长兰,也带着世家子的骄矜与权衡利弊。  虞蕴认祖归宗后,一朝身份高低对换,韩箐只担忧对方是否因当年王磐组织的小寒宴迁怒他,迫于皇权这才赔礼讨好。即使有悔,也不过些许,天长日久早就磨没了。  可饥寒交迫的今夜,从高处跌落泥尘,过往友人避之不及,他却受杜长兰厚待。这才知从前错处,悔意无声却似夜风无处不在,折磨他的心神。  忽的一道人影行来,辛菱低声道:“二公子莫担忧,小小公子的病情稳住了,他求生欲旺着咧,不但饮了药,昏昏沉沉间还食了一大碗肉粥,随行大夫说有这股劲儿,半夜热就退了。”  辛菱嘴皮子飞快,话说完了,也将一大包东西塞韩箐身侧,猫着腰儿嗖的溜走了。  耳边又传来低低泣声,断断续续,一不留神就被夜风掩了去。  韩箐不知自己是怎么把食物分给家人,众人挤在一处,身上盖着厚实的毯子,足够他们抵御这冰冷的夜。  昏睡前,韩箐念着小侄子,迷迷糊糊睡过去。  他至今未有子嗣,便将大哥之子视为亲子,亦如从前他大哥视他如亲子般厚待。  韩大兄听着身侧弟弟均匀的呼吸声,于黑暗中睁开双目,望向不远处的商队。  阿箐不让他们问,韩大兄联系前后却是猜个差不离。  韩家是五皇子正妃娘家,王家是五皇子侧妃娘家,往日韩王二家在五皇子跟前别苗头,争地位。  但此次流放岭南,却无王家人身影,估摸是按原令流放寒城,而杜长兰正好去岭南上任,便不难猜出是谁照拂他们。  从他们出事之初,杜长兰就已经想着帮扶他们了。  韩大兄信这世上有人会雪中送炭,但他从未想过那个人会是杜长兰。  他心中闪过许多思绪,但实在累极乏极,也睡了过去。  杜长兰却睡不下,他看着韩家的小侄子,伸手抚了抚小少年的额头,还是有些烫。  他拧了水帕给人额头搭着,莫十七握住他的手,“相信我,他不会有事的,你去歇息罢。”  杜长兰摇摇头,“我不是担心这个,我只是想起一些往事。”  杜长兰想起他带着蕴哥儿初来上京,为谋生计在宝石斋做讲解,意外相识韩箐,彼时韩箐乃是长袖善舞的翩翩公子。  对方不知他是谁,他不知对方是谁,不过是凭着一番言论,便欲引为知己,实在天真,竟是有些愚蠢了。  后来两人相交渐多,便添了龌龊,立场不同,更是渐行渐远。  他有些唏嘘,出了帐篷在火堆前坐下,往火堆里添上柴禾,跃动的火光点亮他的眸,他叹声道:“人生若如初见,天边满月,春日花香,无一处不美。”  “天边满月逢十五,春日花香在季初,因为有缺憾,它们才珍贵。”莫十七在他身侧坐下,拨了拨火堆,一时火光大盛,映出她明秀的眉眼,她侧首朝杜长兰弯了弯眸,温柔如水。  杜长兰一愣,随后垂首摇头:“是我想窄了。”  看见故人太过凄惨,他一时也伤春悲秋了。  莫十七默了默,朝他伸出手,杜长兰搭上去紧紧握住。  火堆泛出暖意,幽幽夜风吹动云层,明月出,杜长兰望向银月轻声道:“我给家里去了信,道我去岭南赴任。”  “嗯。”  “我还在信中说我有了心仪女子。”  “……”莫十七手指微微蜷缩,杜长兰将她的手悉数拢住,双眸含笑:“我爹娘他们一定很高兴,若是没有这一出变数,我仍留在上京,必是要将他们一道儿接来团圆。算一算,他们也好些年没见我了。”  “我都想到他们见了我,一定是左一句长兰,右一句长兰,把我稀罕的不得了,但不超过三天又会开始嫌弃我,挑我错处。”杜长兰清了清嗓子学他爹说话:“你也年岁大了,早些安家才是正事。你瞧瞧你同龄的男子早就当爹了。”  莫十七抿嘴乐,杜长兰道:“我爹手里若是有烟斗,说不定还得给我来一下,但我不像我大哥二哥,才不会老实挨揍。”  当初他刚穿过来,迎面就是杜老爹一个大逼兜,若非他闪得快,指定变猪头。  那实在是“惊心动魄”的一幕,杜长兰记忆犹新,他隐去穿越一事,与莫十七娓娓道来。  莫十七只觉得新鲜极了,从那些言语里,她仿佛看见一个朝气蓬勃又充满意趣的少年。  夜不知不觉深了,杜长兰揽着她起身,进帐篷发现韩家小侄子的高热退了,欣喜不已。  莫十七道:“这下你可放心了,且歇了罢。”  杜长兰应声,两人分别前,莫十七冷不丁问他:“既然不是你的孩子,你当初为什么要认这件事。”  杜长兰摸了摸鼻子,道:“大概是缘分罢。”  他第一次给人当爹,蕴哥儿也是第一次当儿子,怎么不算是双向奔赴呢。  皇孙府内,睡梦中的虞蕴不知梦见什么,咕哝一声。瘪了瘪嘴,又继续会周公。  次日天未亮,辛起从韩家人手中收回毯子,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有些事众人心照不宣,但摊到明面上,难保不会惹众怒,又生出什么乱子。  韩家人也晓得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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