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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平第一次如坐针毡, 听着小太监尖利的嗓音将他夸了百十来回,终于进入正题, ‘…杜长兰扶养新帝,多年来含辛茹苦,居功至伟,今破格擢升杜长兰为太师,奉为亚父,钦此’。  杜长兰一脸麻木,圆脸小太监恭恭敬敬的将圣旨呈入他手中。  杜长兰望向玉阶,新帝矜持的面上忍不住泄露一丝得意。他视线回落,环视四周,满朝文武竟无一人阻止。  这个世界终究是癫了…  杜长兰梗着脖子坐了一个朝会,下朝后,圆脸小太监立刻将他请去内殿。  他还握着那封圣旨,手心汗湿了晕迹,刚要行礼,新帝一边解朝服一边向他而来,“爹等我一会儿,我换件衣裳。”  虞蕴绕去屏风后,少顷换了一件素色常服,适时严奉若也进了殿。  虞蕴打招呼:“老师。”  严奉若笑着点点头,而后看向杜长兰,“我想长兰心中定有许多问题。”  杜长兰不语。  严奉若为他倒了一杯茶,与他细细道来。  嘉帝驾崩之后,虞蕴登基,敕封严奉若为帝师,协助处理了相关事宜,虞蕴便开始发疯了。  他起初要寻回杜长兰的“尸骨”,一同葬入皇陵,吓得一干大臣差点死谏。双方僵持,虞蕴退一步说杜长兰的“尸骨”不入皇陵,但要尊杜长兰为亚父。  百官想杜长兰都埋土里了,亚父就亚父罢,总归比一个外人尸骨入皇陵的好,左右一个称呼,况且杜长兰曾经的确扶养过新帝。  这厢百官一同意,虞蕴就放出杜长兰未死的消息,急吼吼去迎人了。  严奉若呷了一口清茶,温声道:“事情便是如此。长兰可还有其他要问的?”  杜长兰:………  好一招天窗效应。  杜长兰双唇开合,几番之后才艰涩道:“葛国丈还好吗?”  他猜想百官定然是不好的,其中葛老先生应是尤甚。  严奉若垂眸饮茶,虞蕴望天:“这房梁可真是房梁啊。”  杜长兰:………  严奉若:………  寂静的殿内响起一道弱弱之声:“回杜大人话,圣上派了好几位太医去葛府伺候着。”  杜长兰看去,是之前那个圆脸小太监。大约是察觉杜长兰的疑惑,小太监跪下叩首:“小的春望,见过杜大人。”  虞蕴解释道:“他是大内侍的义子,皇祖父驾崩后,我就允了大内侍出宫养老,把春望留在身边,令谷穗入了禁军。”  杜长兰笑道:“是个讨喜的。”  虞蕴挥退左右,他在杜长兰身侧坐下,“我解散了玄龙卫。”  杜长兰:“好。”  虞蕴眼神亮了些,他就知道他们父子心意相通。虞蕴与杜长兰讲述京中如今的局势变化。  直到午时,春望提醒用膳了。虞蕴惊讶:“时间过得这般快?”  杜长兰把住他的手,“先吃饭。”  菜色颇多,皆为素食。午后虞蕴又拉着杜长兰和严奉若说话,他这些年能说的不能说的话攒了许久,恨不得一次性道干净。  杜长兰又好笑又心疼,晚膳时虞蕴迟疑道:“对了爹,还有一事未与你说。”  杜长兰:“什么?”  ………  幽长的牢道泛着挥之不去的腥气,墙上豆大灯火勉强映出一方天地。  往日入了夜,牢里寂静无声,阴森可怖。今夜却罕见热闹。  囚犯们也不睡了纷纷爬起来,还有人试图去抓过道上的大老爷,被狱差用刀背狠狠打了几下才老实。  杜长兰面色沉静,一直走到尽头,那间牢房尚算干净,墙上还有一个狗头大小的洞通风。  牢头打开牢门厉声喝道:“陈芨,见了杜太师还不下跪。”  墙角的男人终于动了动,他拨开面前的头发,烈烈火把下,杜长兰那张面如冠玉的脸映入他眼底。  他骤然冲来,被牢头一脚踹开,“你放肆。”又忙不迭对杜长兰赔礼道歉。  杜长兰:“无事,你们退下,本官与他单独说说话。”  脚步声连渐渐远去,犯人们的呻.吟也弱了。陈旧的地砖里丝丝冒着寒气,钻入陈芨体内。  牢头那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虽未波及他心脏,却也疼的半天起不来。  须臾,一道阴影投下:“你还记得付令沂吗。”  陈芨僵住。  杜长兰俯视着他,眼神无悲无喜:“严先生与我说,前几年付令沂屡试屡败,从不甘愤怒到绝望,甚至一度投水自尽。”  眼见着自己止步不前,仇人却扶摇直上,如何不妒不恨。  陈芨忍着痛,颤声问:“付令沂死了?”  他不知道心中是如何感受,付令沂于他而言终究是不同的。  杜长兰摇头:“没有,付令沂被垂钓的渔人救了,严先生知晓后,上门去见了他。”  “不知二人说了什么,半月后付令沂入庙清修,此后又是半年,他出庙后拜过严先生,不再执着科举,而是听从家里安排,先行成家。大抵是念头通达,婚后他考上秀才,如今儿女绕膝,还有意之后的乡试…”  陈芨整个人如虾米般蜷缩成一团,颤抖不止,却闻牢内传来轻笑,渐渐地笑声愈大,近若疯狂。  杜长兰冷眼旁观,一刻钟后,陈芨揩掉笑出来的眼泪,翻身仰面对望。  “儿女绕膝,功名成。”陈芨幽幽一声长叹:“他还真是好命啊。不比我这些年给人当狗做马,勉强求得一点庇护。”  杜长兰:“你恨他吗?”  “有什么好恨的。”陈芨阖上眼,神情平静。这个睚眦必究的男人,此刻少见的宽容大度。  杜长兰俯视他良久,收回了眼抬脚离去。走到牢门时他忽然驻足,头也不回道:“我见过付令沂,他变了许多,真心诚意与我道了歉。”  陈芨不为所动。  “还有。”杜长兰盯着通道上的跳跃灯火,轻声道:“他说他对你不住,这些年他很惦记你,若我遇见你了请我代为转达。他花钱重建了陈家,留你栖身。你教书也好,在县里谋个书吏也罢,有他照拂不叫你卑躬屈膝,往后挺直了腰板过活。”  一字一句分明是温声软语,此刻却化为了最尖利的刃,狠狠扎进陈芨的心,来回搅和,扯出寸寸血肉,鲜血淋漓。  他大张着嘴,几乎快喘不过气来了。  他以为红尘道人死后,他不会再为任何事伤怀,可是陈年烂疮被人冷不丁挖出来,狠狠剜掉腐肉,露出嫩生生的内里,被人毫不留情的戳了个稀巴烂,痛的他几欲死去。  他的尊严,他的坚持,他的抱负,他这些年受过所有的委屈算什么?都算什么!  杜长兰,杜长兰!  “杜长兰我恨你!我死也不放过你。”陈芨拼了命的站起来,刚行两步又重重跌下,一阵眩晕。  半晌他缓过气来,狼狈的趴在地上,指尖抠出道道血痕,双目泛泪,“我就是这么趴着,被人踩在头上供人取乐,你知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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