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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照尘对他说:“你现在也是清流,你知不知道自己救了多少人,我去生死簿上给你数。”

时鹤春没想到榆木也会讲笑话,被他哄笑了,醉着笑了一会儿,闭上眼睛。

他不用秦照尘帮忙,摇了摇头:“我自己去数……你去忙你的事吧。”

“你有数不清的事要忙。”时鹤春说,“别急,一件一件办,这里面复杂,不清楚的就来问我。”

秦照尘攥着那颗松脆爽甜的干枣,揽着时鹤春,把甜枣子喂给他。

时鹤春不吃,他一身全叫药灌满,吃不下什么东西了:“给你的,我要睡一会儿。”

秦照尘沉默了一会儿,收起那颗枣子,抱着时鹤春,小心地将人放在榻上。

“慢些写。”秦照尘说,“你的手不好。”

时鹤春在写的……是朝堂秘辛、是隐私勾结,是数不清能掉脑袋的勾当,无数条暗线,尽头全牵扯着本朝最大的奸佞。

时鹤春亲手写下来的东西,每一条都能索时鹤春自己的命,都能让时鹤春万劫不复,在史册上恶名昭彰。

时鹤春并没听见他的话。

一沾枕头,病骨支离的奸佞就力竭昏睡过去。

秦照尘替他将被子掩好,吹熄了灯,起身离开,去忙那些“数不清的事”。

他的身体和魂魄在这一夜分成两个。

大理寺卿没有睡意,也没有睡觉的工夫,离开时鹤春的卧房,就回去继续片刻不停地忙碌朝中诸事。

属于时鹤春的秦照尘……还留在那个房间里,留在时鹤春的榻边,求他别写了。

别写了,一个字都别写了,写过的也烧掉。

趁他一个字都没看。

这话大理寺卿说不出,灾民靠朝堂赈济,朝堂靠大理寺整肃,世道层层叠叠压下来,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法号“照尘”的小和尚,跪在时小施主身边,怕得发抖也疼得发抖,哀求时鹤春别写了,什么都别再管,回去当花里胡哨的漂亮小仙鹤。

照尘小和尚每次攥着笤帚,抬头看桃树上的人,都这么想。

怎么会有人生来就清白干净得像是只鹤,时鹤春就是该被锦衣玉食好好养着、该自在该逍遥的。

一只鹤就该这么活,不该被掰断翅膀和腿,弄得浑身是伤,再拽进泥淖里……最后孤零零死成一捧骨头。

时鹤春的母亲过世的时候,秦照尘找他找疯了,找了三天三夜,一路找到当初那个寺庙,才从早已荒败的佛塔底下,把醉得手软脚软的佞臣抱起来

这个奸佞居然还委屈,还理直气壮地不满意,怪他来得慢:“你不知道我走不动?”

“我知道,怪我笨。”他把人背起来,沿着杂草丛生的路往家走,“别伤心了。”

时鹤春趴在他背上,很不高兴,低声反驳:“我不伤心……我伤心什么。”

“母亲都说了,我已经死了,一个死人伤心什么。”

时鹤春趴在这个榆木疙瘩的背上,念念叨叨:“母亲说她不认得我,她儿子不是这样的……她儿子是一等一的少年郎,画凌烟,上甘泉,曾许人间第一流。”

不是一个手脚都不听使唤的废人,不是一个只能不择手段往上爬,叫人戳着脊梁指摘的奸佞。

被那些太过痛苦和压抑的绝望折磨了一生……在离世之前,长公主不肯再承认那场噩梦。

长公主坚信,他的儿子和鹤家几百余口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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