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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摇晃晃的奸佞站在他眼前,一板脸色,振袖拱手:“你我政见相左、注定分道,秦大人,今后生死不见。”

这些话和风里的潮湿冷气一起,密密匝匝,砸在大理寺卿的骨头上。

“……当真了?”时鹤春收了架势,弯腰看他,“吓唬你的,秦大人。”

时鹤春摸摸他的下巴:“死了咱们再不见,这不还没死。”

秦照尘脸色苍白,慢慢摇了摇头,伸出手,抱回一个站都站不稳的奸佞。

他宁可当真,宁可时鹤春跟他分道。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时鹤春的家被他抄了、官被他罢了,前途尽毁在他手上,命就在他的剑锋……还来哄他。

“你若是不喝酒,不醉着。”秦照尘想再多听些,将这个奸佞往胸口圈进来,极力暖着他,“就会跟我割席断交?”

醉兮兮的小仙鹤缩在大氅里,身体软垂着,头颈也无力,冰冰冷冷靠在他肩上。

奸佞大人理所当然点头:“何止割席,我还要给你使绊子,卸走你马车的车轮。”

大理寺卿吃力抬了抬嘴角,勉强笑了下,没有纠正时鹤春“使绊子”大都不是这么干……至少朝堂之上,已经斗到非死即活的两个官员,不会去卸人家的马车车轮。

有什么好纠正的呢,难道时鹤春不比他明白清楚,这是个祸乱朝纲、搅弄风云的奸佞。

时鹤春要是真想对付他,真想给他使绊子,他早就死得连骨头都不剩。

“就该这么干,该跟我割席。”秦照尘低声说,“该跟我决裂,老死不相往来,然后报复我,至死方休。”

时鹤春就说大理寺卿脑子不清楚:“到底是老死不相往来,还是至死方休?”

秦照尘被他问住,肩膀僵了一会儿,沉默着收紧手臂。

他不知道……

二十年,他和时鹤春,走到这一步。

他宁可老死不相往来……又盼着至死方休。

时鹤春不喜欢做这种事,两个都不喜欢,不如醉着,醉着没那么难受,又能依照本心。

他和秦照尘就是这样,没一个选择一样,没一处地方相似,注定分道扬镳,偏偏命运绞缠。

“别想这么多了,这路一时不还没走到头。”时鹤春扯扯他,“不如睡觉。”

“你睡。”秦照尘说,“你怕冷,我抱着你,暖和些。”

时鹤春的小暖炉给出去了。

他们这一路,看见数不清的逃荒灾民。

有个背着娘亲逃命的少年,把衣服全裹在娘亲身上,睡了一夜,自己就和霜一起冻僵在路旁。

他们被做娘的撕心裂肺的哭声绊住脚。差役要将那少年拖走,枯瘦的老妇人死活不放,抱着儿子嚎哭,哀求神仙下凡显灵。

时鹤春看了一会儿,叫停了马车下去,摸了摸心口那一点热气没散,就叫人将酒烫了,一半灌下去,一半搓热这少年的身体手脚。

到底也是半大小子,身体没病没灾,筋骨强壮,其实缓过那一口气就能活过来。

老妇人感激不尽,拼命给恩公磕头,额头碰出了血。

时鹤春侧了身避过没受,把暖炉扔给这一对母子,回了马车上,闭着眼继续养神。

秦照尘试着抱他。

时鹤春没拒绝,就那么靠在大理寺卿的肩上,不知是睡是醒。

马车走了不知多久,时鹤春才问秦照尘:“我娘为什么不要我?”

能背下无数经义律条的大理寺卿,在这一刻说不出半个字,只能将怀里冰冷的人抱紧。

时鹤春很少会喊“娘”,大多都是说“母亲”,因为礼不可废。

时鹤春也背着母亲逃过命,也曾一头栽倒下去,以为再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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