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上课的夫子每月月初月中各来一次。
春薇看了好一会,指着纸上宋时清不断重复练习的三个字,“少爷,这是什么?”
宋时清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我的名字。”
他点着纸上的字,带着点小孩炫耀玩具的意思,慢慢念给春薇听“宋、时、清。”
春薇嘻嘻笑,“真板正,看着像书上柝下来的。”
宋时清又小心地在旁边写下春薇两个字,教春薇认。
谢家虽是个大户,但家里认字的也就那么七八十来个,远远比不上那些官宦人家。春薇看得又新奇又佩服,“您学得真快。我之前还说,太太找的那个陈夫子成天一副醉醺醺的修规模样,肚子里肯定没多少墨水。没想到教起人来这么厉害。”
宋时清没接这句话,在心中小小地哼了一声。
谢家找的夫子,就是个三十多年都考不上老秀才而已,早就没了文人风骨,只想着混吃等死。
他这手字,是谢司珩教的。
正此时,外面传来了李嫂子的声音。
她站在小书房前朝里喊,“哥儿,我进来了。”
春薇应了一声,不多时李嫂子就提着饭盒进来了。
谢家人已经很久没聚在正堂旁边的膳厅里吃饭了。
谢老爷卧床不起,谢小少爷这一年新添了乱跑追人咬的习惯,谢夫人只得带他单独在房间里吃。
谢崇明被管家那一花瓶砸的养了三两月,虽然因此逃了去江西的差事,但人更阴沉了几分,也不愿意再见谢夫人,一直和谢丽娘在自己的院子里吃。
反正明面上,大事没有,小事一堆。倒是正好让宋时清得了清闲,有时间就偷偷去角落的院子里找谢司珩。
春薇接过饭盒,打量李嫂子的样子,“您后面头发怎么乱了?”
李嫂子原本还是笑着的,闻言僵了一下,反手摸自己的头发。春薇走上前帮她整理。
李嫂子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唉,大少爷又闹起来了。”
谢崇光三天两头的找人不自在,谢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但听李嫂子的意思,这次似乎闹得格外凶。
大概是因为宋时清平时和谢崇光的关系最差,李嫂子也不怕他有想法,索性坐了下来发丧气。
“哥儿你也知道,我有个小女儿胭脂,笨笨傻傻的。才六岁,我就把人送去了夫人身边,也不求她有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命,就想着她这辈子能过得好点。结果我上个月给她挑了新衣服,试的时候一看,她胳膊上肩上,全是牙印啊。”
宋时清微微抬眼。
李嫂子手拍在桌子边上,“她要是个机灵点的,小少爷咬她的时候,她能跑。可我这个女儿,偏偏是个蠢东西,叫都不会叫一声。我这个当妈的,看得心都在滴血。”
“要是只被咬也就罢了,我们做下人的,谁没有挨打挨骂的时候。”她哭着指外面,“可是大少爷一闹起来,就跑到太太那搬东西砸人。那四指并宽的凳子,砸一下谁受得了?她就愣愣站那给人砸啊。”
听到这里,宋时清已经大概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果然李嫂子期期艾艾地看着他,“二少爷,说句坏规矩的话,您进谢家这几年,我对您照顾颇多。您房里也只有春薇一个丫头。我知道胭脂是个蠢东西,但她手脚麻利,只东不往西,您……您行行好,给她一条生路吧。”
说完,她捂着嘴哭了起来。
宋时清在心里叹了口气。
问主母要房间里的丫头,基本就是要收上床的意思。即使宋时清说自己没碰过胭脂,也不会有人相信。
他放下筷子,沉默了片刻以后缓缓开口,“李嫂子,你知道我的,我大概活不过二十。春薇我明年就打算送出去了,你这个时候把女儿放到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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