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楼灵犀有些同情地拍了拍元锡白的肩,半调笑道:“元大人看来要做好断子绝孙的准备了。”
元锡白握紧了手中的竹骨伞柄,望着亭外的雨幕,心中所想的确是另一件事:
元家现在这般模样,娶妻生子已成无关紧要之事。
可宋钊不仅是当朝右相,还是整个兰阳宋氏的家主。宋家的那些人真能轻易地应允他作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大胥民风虽开放,但此前从未有人娶男子为妻的记闻。断袖之风虽盛行,但两方有妻有子的也不在少数,大家都把其当成一种心照不宣的游乐罢了。
况且他元锡白是什么人自己也清楚,年少时嚣张跋扈得罪了不少人,甚至在风月场中都留下了多情薄幸的滥名。
既不贤良,也不温柔。
——这样的小人,真的值得那人付之真心吗?
*
钦天监。
宋钊着一身茶白鹤纹缎袍,笔挺地端坐在桌旁。他长发高束,仪态清举,远望上去颇有些玉骨松姿的神仙韵味。
他望着侧面的墙,上边用岩彩绘了一幅画。
画里是陀慧沙漠戈壁上的几座悬空寺,在风沙中危危地立在峭壁上,寺角上系满了五彩的飘带,鲜艳而动人,望上去有种摄人心魄的惊险美。
寺下的泉中栩栩如生地画了朵洁白的莲花,孤独地绽放在荒脊的万里沙地上,仿佛一位被世间遗落的神女,纯洁而诱人。
宋钊的指尖划过那刻着金纹的莲瓣,心中微动。
“这是我请了忘法师为我在起居室绘的佛画,它的名字叫《无色界》,据说能照见俗世之人的心魔。”
白眉白首的夔云江握着把尘尘,缓缓走到了宋钊身旁:“宋大人看见了什么?”
宋钊望着那舒展垂落的白莲,心绪流转,浮起的确是中秋夜那日马车之中的景色。
那人的衣裳被他一层层地剥落,将脱未脱地挂在那泛着白皙的胴体上,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
正仿佛那将开未开的莲瓣。
“夔大人日日宿眠此地,又看见了什么?”宋钊悠悠地收回手,反问身旁之人。
“星罗。”巫祝夔云江望着墙,目色却逐渐虚无:“亦是命运。”
“陈国公此前找过你?”
见瞒不下去,夔云江才轻叹了口气:“回右相大人,是。”
宋钊正视着他,问道:“他问了你什么,你又同他说了什么?”
“他问了我近月的星象作何解。”
夔云江慢慢道:“我答:正宣十六年冬,有星孛于北斗。荧惑守心,慧尾将临柳、翼二宿,至时南面将有百年一遇的天灾,此乃大祸之象。”
“这就是皇帝去泰峰祈福的缘由?”
“是,亦不是。”夔云江垂下了眼,“陈国公迫我说了谎。”
“哪里说了谎?”
“这次的天灾来势汹汹,即使是一国天子祈福,也抵不住祸难的降袭。所以泰峰一行实是无用之举。”
宋钊却淡淡地看着他:“怎会是无用之举。‘两星供月,阴阳天’,不正好离更朝换代的变数又近了一步?”
夔云江闻言脸色一白,立刻弯下他那老腰颤巍巍地向宋钊求饶到:“右相大人恕罪,老臣……老臣实乃被迫无奈才捏造了泰峰之谎,但……但虽然人会造谎,这天上的星象却不会,今年冬日确有灾祸将至啊!”
“这灾祸人不能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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