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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下的行宫绵延数十里,入夜时俱点起宫灯,周遭五百里拉起网罗,吏民鸟兽皆不得出入。
能跟从天子东巡至此,下榻行宫的,不是皇城的恩幸,便是郡国的清贵。据传,前日有一青州富人家的公子,一掷千金上下打点,只为到这网罗内一游,孰料不慎被陆卫尉发现,龙颜不快,乃将本人连同他所打点的几个宦官,全扔给了禁苑中的野猪分食,而那些宫里来的才俊美人就在游廊上拍手笑看。
有了这一遭,行宫禁制更严,入夜之后,除了帝后驻跸的承明殿笙歌不绝,其余各偏殿厢房、亭台池榭,已只有灯火,不闻人声。
各殿均仿长安未央宫形制,但规模小一倍。未央宫中,从昭阳殿到承明殿,要走三百步,但在泰山下,只需一百五十步。
宫人阿燕走过这一百五十步,从内殿侧门悄然而入,于一片辉煌响亮的盛筵上,寻定了一个玄衣纁裳的少年。
她不敢多看别处,低头敛眉迈着碎步,小心走到那少年身后,跪坐下来,低低地道了声:“二殿下,六殿下醒了。”
二殿下似乎喝了些酒。修长的身形如玉山微微倾欹,一手手肘撑着食案,另一手手指上转着一只空空的金酒杯,低着头,正不知在想些什么。在他身前,四皇子和五皇子正在拼酒,几个年纪小的公主叽叽喳喳笑作一团,旁的贵人子弟坐在远处,儿子俱喝得满面红光,女儿则不时将眼风递向这边。
也许他正思想着自己大展宏图的未来。二殿下梁怀枳,今年十九岁,已学通《春秋》,名冠秋猎,风度蕴藉,与那些跋扈的皇亲国戚都不一样。阿燕听立德说过,皇帝很满意二殿下,早同皇后说定,明年便将楚地封给他,要做长沙王的。
待听见阿燕说话,怀枳那长长的眼睫才颤了一颤。他抚了抚额头,眼神已清醒过来,自跪直身,向上首再敬一杯酒,道:“父皇、母后、太子殿下。臣不胜酒力,还想回去瞧一瞧六弟,请满饮此盏,向父皇母后及殿下赔罪。”
他的声音清朗,已有了几分成年男子金声玉振的气魄。
皇帝梁晀的目光始终黏在堂上舞姬的腰肢,只随意地摆了摆手。钟皇后倒是关切地盯着他喝完,才道:“你回去也同你六弟说说,好不容易出宫一回,成日呆在房里算什么样子?我知道他身体不好,但这样未免可惜。”
“母后教训的是。”梁怀枳平静地应。
“你母妃也不来,”钟皇后幽幽叹口气,“或许母子连心,六殿下是随了他母亲也不可知。”
梁怀枳道:“傅贵人体弱,多有怠慢,母后恕罪。”
太子怀松忽而哼了一声:“一个痴儿托生皇家,好叫二哥费心。”
怀枳道:“太子素日在太学指教六弟甚多,臣哪有什么好费心的,只有感激罢了。”
一旁的五皇子怀栖插了嘴:“二哥说什么话,你那小傻子早不傻啦,太学里柳夫子只晓得夸他,都要忘了有太子在。”又转头问老四,“哎四哥你说,这世上有没有装傻的孩子?”
怀栖与太子同为皇后所出,讲话也常学着太子那高高在上的腔调。四皇子怀栩的母妃位份低,本人也比怀栖稍机警些,朝怀枳欠了欠身,笑道:“五弟是喝醉了,阿桢那么可爱,旁人想装也装不来。”
这一句倒像终于说中了怀枳的心坎,原本紧绷的神色稍稍平和些,眉眼舒展开,朝他们抱拳:“几位弟弟好好玩着,这厢告辞,得罪。”
太子已转脸去同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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