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凝肃,又是一地烂账。对比之下,知州府厨下那点烂账简直不值一提。 他呷了一口茶提提神,继续查阅,纸张愈泛黄,年代愈远,做假账的手段就愈低劣,杜长兰心中不住吐槽:这点三脚猫就出来接活了,钱真好挣。 时代变了,什么人都能当账房了。 杜长兰吐槽的起劲,忽然一丝若有若无的肉香传来,他抬眸看去,正好对上刚进门的莫十七。 莫十七晃了晃手里的油纸包:“大人,你鼻子真灵。” 杜长兰一时不知道莫十七在夸他还是损他。 他合上账本,刚要揉揉泛酸的肩颈,忽的想起自己碰了一下午陈旧账本,于是手停在半空。 辛菱默默持热帕给杜长兰擦拭,末了,朝杜长兰谄媚一笑,就差没明说:大人,小的贴心吧。 杜长兰梗了一下,不是很想夸,但辛菱眼中期待太盛,杜长兰还是道:“挺有眼力见儿,不错。” 辛菱顿时躬身一礼,“都是大人御下有方。” 杜长兰:……够了。 辛菱退出屋门,杜长兰朝莫十七行去,“买的什么?” 莫十七龇牙乐:“刚出锅的酱肉,热乎的咧。” 她打开油纸包,用手指捻了两块肉往嘴里扔,撑的双颊鼓鼓,满足不已,含糊道:“好吃好吃。” 杜长兰笑睨她一眼,莫十七却以为杜长兰不信她,于是捻了一块肉喂向杜长兰嘴边。 杜长兰:……不是很想吃。 他垂眸盯着莫十七的手,“你今天在外面唔唔……” 莫十七胆大包天,胆大妄为,竟敢强行对他喂食! 莫十七一击得逞,歪着脑袋嘎嘎乐:“是不是很好吃。是吧,就是很好吃。” 杜长兰故意板下脸,吓唬她,“十七,你愈发没规矩了。” 莫十七眨了眨眼,而后挺胸昂首,虎声虎气道:“大人,你愈发没规…哈哈哈哈…”话没说完,她又乐得前俯后仰。 “大人,你真幽默。”莫十七总结道。然后就着那只手又捻了两块酱肉往自己嘴里塞。 杜长兰叹了口气,心道自己这个上峰真是没有威严。 两人朝饭厅去,杜长兰询问她今日去何处,做了什么,莫十七随口道:“到处逛逛。” 她有些心虚的拢了拢袖子,沉甸甸拉扯的袖子都快变形了。她买了一大堆吃的,才花四五钱银子,忒划算了。 肚子也撑得溜圆,莫十七思索待会儿用什么借口少吃点饭菜,然而进屋落座后,她吃了一口就忙不迭出门吐了。 旁的地儿是醋溜白菜,但覃州却是白菜坠醋汁儿。 好歹毒的菜肴。 莫十七回来时,见杜长兰挨个试菜,惊的目瞪口呆:“大人,您……” 大人的口味怎么如此重啊!! 杜长兰顿了顿,若无其事道:“总要尝一尝,免得冤了人。” “啊?”莫十七茫然。 那厢辛菱和辛起将府内的文职人员兼捕头悉数叫来。 内院灯火通明,众人心头惴惴,知事官上前询问:“不知大人此时唤下官等人是为何事?” 知事官乃知州佐官,类主簿于县令。但知事官权力远胜主簿。 杜长兰不语,一片寂静声中,陡然炸响夸张的喊冤声。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魏厨子和周厨子嚎如濒死的年猪,“大人,小的冤枉,小的冤枉啊。” 杜长兰看向莫十七,下一刻号丧的二人被莫十七堵住嘴,押跪于刀背下。 辛菱父子呈菜肴而出,立于魏厨子面前。 杜长兰问:“这是你们所烹晚饭,你们可认?” 魏厨子早有应对之语,并不惧怕此,于是爽快认了。 杜长兰微微一笑:“很好,那就请其他人一一品尝。” 魏厨子面色一变,但随后想起什么,又有了底气。 知事官看着深褐色的菜蔬,深褐色的肉块,白花花的肥肉淋了浓醋,随着辛菱走动间,颤巍巍晃动…… 知事官眉头紧蹙。 辛菱恭敬道:“大人,请尝。” 知事官见杜长兰神色淡淡,心知这茬是躲不去,他持筷夹了菜蔬,入口的一瞬间脸色陡变。 最后他强逼着自己咽下肚,而后忙讨要茶水。 杜长兰抬眸笑道:“不过一口而已,知事官未免矫情了。本官都挨个尝了尝,你们也挨个尝尝罢。” 众人心头一颤,不敢置信的抬起头。 州判铁青着脸。 知州辖下,佐官从上至下当属同知,通判,州判,知事官等等。眼下同知和通判公事缠身,躲了去,也或许是故意避着杜长兰,冷待他, 州判便是院里除杜长兰这位知州,地位最高的人。众人都期待的望着州判,期望对方反驳上峰不合理的命令。 杜长兰朝州判挑了挑眉,“怎么,不愿意?” 州判低下头去。 一众属官:............. 这踏马与私刑有什么区别?啊! 知事官强逼着自己又吃了两夹菜,含住肉块时,口中再也忍耐不住,俯在角落痰盂干呕。 其他人也同他差不离,杜长兰这才命人上茶水。 他拢着袖子,笑吟吟起身,先问诸位可还安好,又疑惑本地特色佳肴,诸位为何十分不惯。 知事官忍着气,道:“杜大人,纵使覃州好醋,也非.........这般渴饮醋汁儿。大人戏耍我等,不知我等做错何事。” 魏厨子闻言面色一白,随后青青白白交错,额头浸出细细密密的汗,杜长兰朝魏厨子抬了抬下巴:“知事官问你话呢?” 此言一出,满院寂静。 天边的落日终于没入地平线,最后一抹余辉也消散殆尽,天地陡然一暗,为杜长兰的笑脸蒙上一层阴翳。第160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二 “大人, 小的…小的……”魏厨子磕磕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能怎么答,他要怎么答。 杜长兰敛了笑,神色冷肃:“他答不出, 本官来答。” “他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此乃覃州风俗。” “他说覃州少盐,因而以醋代盐。” “他说是上任知州的命令。” 一连三答犹如衙役手中高举的水火棍, 重重杖击在魏厨子等人身上, 叫他们跌伏在地,面无血色, 汗如雨下。 杜长兰视若无睹,行至知事官跟前, “本官是外乡人, 不懂本地风俗,怎的小小一顿晚食, 知事官却与厨子所言截然相反。”他负手于后, 幽幽一叹,“小事如此, 大事奈何,长此以往,本官竟不知还能信何人。” 盛夏晚夜, 余热仍在,在场诸人却觉脚底生寒,一路顺着尾椎骨刺入颅脑。 “杜大人……”知事官唤了一声,又哑了声。喉咙犹如堵了团棉花,发不出音。 杜长兰也不急。 他初来那日, 覃州一众属官恭顺平和,他的上峰又非一般好说话。杜长兰心里就起了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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