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接过茶,不疾不徐的拨了拨茶沫,垂坠的眼皮也遮不住眼中的精光,“是驴子是老虎,总会知晓。” 车轮骨碌碌行驶,传来颠簸之感,然许久未停。郑同知心中狐疑,掀起车帘一瞧,却见车窗外景物颇为陌生。 黄通判立刻询问车夫,“这是去哪儿?” 车夫同样茫然道:“回通判话,小的也不知。杜知州的马车去哪儿,小的就跟着了。” 黄通判心中生出一股不好预感,叫住一名就近衙役,“你可知这是去往何处?” “传杜大人话,咱们去城外最远的聚银村。”莫十七抱着佩刀出现在黄通判跟前,将几人惊了个心颤。 黄通判差点从车架跌落,有些尴尬的扶住车壁:“莫护卫,你怎么……” “我怎么听到了?”莫十七接茬,她扬了扬下巴:“我和大人年轻力壮,耳朵好使着呢。” 黄通判和郑同知顿时如吞了苍蝇。 莫十七哼了一声,旋身离去,高高的马尾在空中甩出一个跳跃的弧度,犹如春日枝头将将显露的春芽,生机勃发。 饶是郑同知和黄通判平日不在意年纪,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莫十七身上溢出的旺盛活力,令人艳羡。 莫十七离开后,车内寂静,黄通判张了张嘴,还欲对郑同知说些宽慰之语,可话到嘴边又止了。 且不知是不是他们错觉,前面杜知州的马车似乎传来阵阵笑声。 黄通判心中刚生起这个念头,见郑同知面如锅底,垂在膝头的手紧攥成拳。 黄通判识趣噤声。 然而与郑黄二人猜测不同,杜长兰并未拿他二人年龄私下笑话,而是同莫十七与辛菱说起旁的玩笑,逗得莫十七和辛菱乐出声。 杜长兰知道这笑声传至郑同知耳中会演变成什么意思。他故意的。 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杜长兰不信郑同知能一直忍下去。 马车行过不甚平整的黄泥道,眼前出现村落。村头玩耍的孩童看见衙役,扭头就往村里跑。 “官差来了,官差来了——” 家家户户提心吊胆,上年岁的老人拍着大腿,哭丧着脸:“天爷啊,今岁怎么这么早就来征税了…” 家中存粮不够的,立刻遣人从村后小路向别村去买粮。一切先度过眼前难关再说。 杜长兰在村头下车,聚石村的村长领着一干村民上前,欲向打头的捕头俯身行礼,捕头眼皮子一跳,借搀扶之势,领着人向杜长兰前去,高声道:“此乃新上任的杜知州,还不拜见。” 村长苍老的面皮抖了抖,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俊后生,双腿一弯,却未磕到坚硬地面。 杜长兰将人稳稳扶起,瞥了捕头一眼:“连位老人也扶不住,何捕头近来可是懈怠了?” 何捕头连连解释,又是赔笑又是行礼。 聚银村的村民瞠目结舌,往日在他们跟前趾高气扬的衙役,原来面对上峰也与他们无异。 杜长兰打破僵局,道:“本官初来乍到,不解本地民生,便想着来转转。诸位不必担心。” 村民们闻言松了口气,原来不是来征税的。然而脸上喜色未现,又添愁色。 征税不过迟早,避不开。 村长领着杜长兰往村里去,见左右屋舍还算完整,檐上瓦片光洁,杜长兰夸了几句,村长忙不迭应和。 郑同知等人面色稍缓,然而脚步一转,视野变换,陈旧的篱笆破破烂烂,檐上草棚刺眼。 众人有些尴尬,黄通判赔笑道:“一个村落有富有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信大人瞧瞧手指,也并非一般长。” 杜长兰:“你说的也有理。” 聚银村的村民或面露难色,或神色愤愤掩下头去。 杜长兰将大半个村子逛的差不离,提出去田间瞧瞧。 郑同知面色骤变,顾不得此前被杜长兰挤兑,上前道:“田间泥泞,又逢烈日,下官恐大人受累,不若在屋里歇息,下官令人去瞧也是一样的。” “那怎么一样。”杜长兰拂开郑同知,大步朝田间去,然而田间见麦稻,反而是一排排桑树。 杜长兰故作不解,沿着田间一路行走,他身量高,腿又长,疾行时旁人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郑同知及一干书吏平日里坐在府内,活计多在指尖,冷不丁在田间奔走,叫苦不迭。 反而是上了年岁的村长带着一干村民跟在杜长兰身后。 他们所过之处,连绵不绝的桑田,其间仅有几亩稻/麦田夹杂,孤零零,瞧着颇为可怜。 终于杜长兰驻足,扭身问村长:“本官记得覃州并不以桑蚕出名,你们为何扬短避长,弃稻麦养桑蚕。” 村长眼眶一红,心中委屈一时有了倾述口,刚要言语冷不丁对上郑同知阴毒的目光,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知州大人高高在上,今日来巡察不过一时兴起,他们的命脉终究是捏在书吏手中。 村长苦笑一声,“回大人……” “郑同知与村长有仇?”明快清越的声音响在耳侧,村长下意识抬头,见到年轻的知州大人神情不悦对郑同知道:“没事儿你瞪老人家作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给村长使眼色,不准村长说实话。” 乡间田野,人头攒动,然而周遭却无一人声响,唯有远方的风拂来,传来细细轻柔之声。 郑同知被堵得说不出话,半晌才憋出一句,“大人说笑,下官岂敢。” “也是,谅你也没这个胆子。”杜长兰明知故道,并对郑同知投以轻蔑的目光。 郑同知双眸蹿出怒火,连气息也重了,不知是热的还是气的。 一干村民恨不得立即退下,不愿旁观知州与同知的争锋相对。 然而杜长兰话锋一转,用一种晌午吃什么菜的随意口吻道,“本官估摸你们也是不懂种植被人忽悠了去,从即日起铲除田中桑树,不拘是种小麦,水稻,或是大豆都成,别栽破桑树了。” 惊喜来得太快,一干村民如坠梦中,怀疑自己的耳朵。 “大人不可,此乃上任知州的政令。”黄通判两句话将聚银村村民拉回现实,众人牙关紧咬,恨不得瞪穿黄通判。 有耐不住气性的年轻人欲张口,却被更嚣张的声音打断,杜长兰看向黄通判:“那又如何,现在本官说了算。” 黄通判哽住,仍不死心,“杜大人,府内书吏公务缠身,一旦桑改稻,又得重新登记,官府分不出多余的人手。” 杜长兰:“那就再聘。” 杜长兰扫了一眼人群:“村里认字的有无?” 须臾,一名身形颀长的男子从人群而出,黄通判率先道:“你可有考取秀才功名?” 男子脸色青白交错,随后窘迫的摇摇头,准备退去。 杜长兰开口道:“本官问你识字否,能否书写?” 男子看了一眼黄通判,杜长兰也看向黄通判,倏地笑了:“本官今儿算是瞧明白了,这知州不姓杜,该姓黄才是。” 黄通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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